来到宫门前,马小弱被两个卫兵给拦住了。

    “来者何人?可有召见许可?”其中一个问道。马小弱见他手里的长矛闪闪发亮,矛头尖锐锋利,决定放弃硬闯,转而谄媚笑道:“我是你们君上的朋友,我有事要见他。”

    “朋友?”卫兵眯起了眼睛,“我等并未收到君上命令。既然你自称好友,那么请你拿出相关信物来。”

    信物?马小弱摸了摸身上口袋,宋伯玉并没有留给她什么信物,他来的时候全身上下都是光的,就连那身衣服还是她跟自己家邻居借的。马小弱思及此,又笑道,“我没有信物,但我真是你们君上的朋友,你让我进去见见,就见一面——”

    两个卫兵唰一下把长矛戳在了她胸前不足一厘米的地方。

    马小弱急忙举起双手后退,表示投降。然后沉思,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进去呢?

    “要不你谎称你是老天爷派来救他们的使者,刚好我助你一臂之力。”铅笔悄声说道。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就是有点缺德。想起之前宋伯玉口口声声的“仙使”,那么只要自己拿出这根会说话的铅笔,他就一定会相信这是天降异象,说不定卫兵就能让自己进去了。

    但也说不定,他把这个现象当成是恶兆,然后把他们三个都投入狱中。

    不太妥。

    马小弱问铅笔,“你不能把我们转移进去吗?”

    铅笔大惊小怪,“我的能量——”

    “啊对对对,你的能量是很珍贵的。”马小弱打断了它的话,愁眉苦脸。

    “你不能指望什么事都有别人帮,你得自己靠自己。”铅笔不高兴了,指点道。

    也罢,试一试吧。

    马小弱拿过铅笔,安小宝跟在她身后,两人回到卫兵面前。马小弱正色道,“实话告诉你们吧,我其实是上天派下的使者,近日你们小宋国即将迎来灭顶之灾,我正是来助你们躲过这次灾祸的。尔等快快引我入城与你们君上相见!”

    与宋伯玉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他那文绉绉的语气,马小弱学的是活灵活现。但显然卫兵并不相信她的话,只上下扫视了她一眼,然后非常不屑的嗤了一声。

    “你要相信我!”马小弱苦口婆心,“信任,是非常以及极其重要的!”

    “姑娘。”右边的卫兵俯视着她,目光中充满慈悲,“你家人在何处?要是神智错乱到如此地步,可还记得家中地址?我去找你家人将你带回。”

    “我没有错乱。”马小弱叹了口气,目光渐渐凝重,“既然你不相信我的话,那就别怪我使出大招了。”她唰的一下抬起手,举起铅笔,“这支铅笔!啊不,这支毛笔!可以告诉你们真相!”

    没有毛的毛笔嘟囔出一串模糊不清的语音来,听上去煞有介事,好像它真的是什么神器。俩卫兵眯着眼睛看着它,忽然目光齐齐落在了安小宝身上。

    安小宝急忙举起手,“我是清白的!这声音不是我发出的!”

    “也不是我发出的!”马小弱说。

    “是我发出的。”铅笔说。

    卫兵的神色变了。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其中一个转身朝桥上跑去,另一个紧盯着马小弱等一干人,尤其她手中的那只铅笔。此时此刻铅笔还在低声吟唱,虽然没有人听得懂它在唱些什么。

    随着一阵突然拔高了音量的咕噜咕噜,铅笔停止了吟唱,喘了口气,“累死我了。”

    “我能看看吗?”卫兵神色疑惑,试探问道。

    马小弱大大方方的把铅笔递给了她。

    卫兵接过,前后左右上下把铅笔摸了个遍,但没能找到它的发声器官。他顿时充满了敬畏,双手把铅笔递还给了马小弱,随后双手握拳作了一揖,道,“原来果真是神使!请恕在下刚刚无礼,通报过后若有允准,自然会有人引您入宫。”

    “免礼。”铅笔悠悠然说道。

    他们耐心在大太阳底下等了一会儿,远远看到河上桥头有一拨人疾步赶来。马小弱急忙站直身体,摆出神秘莫测的神色,而安小宝作为她的“随臣”,神情自然要摆的比马小弱更加神神叨叨。他们眯着眼看着那拨人,直到他们来到他们面前。

    为首一人年纪看上去大概三十左右,大概是常年身处深宫不见太阳,所以面色略显青白。他的目光里明明充满怀疑,但还是非常有礼貌的对着马小弱和安小宝做了个揖,侧身道,“君上请您入殿。”

    马小弱微微点头,举着铅笔朝前走去。这名名为镬易的宦官跟在她身侧,为她指引道路。他们走过那座横跨于长河上的玉桥,入了宫城城门,再往深处拐了大约五百来步,到了一处树遮草掩的偏殿。镬易停下脚步,躬身道,“君上就在里面等着您。”

    马小弱嗯了一声,自忖既然自己是神使,那就不能显得太便宜,就没对镬易道谢。镬易退下,殿前很快就只剩下了马小弱和安小宝,以及铅笔。马小弱放下胳膊,觉得胳膊发酸。她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忽然想起古代君王在面见所谓的神使之前,都是要沐浴更衣焚香的。难怪她刚刚等了那么久,才有人来带他们入宫。

    马小弱咳了两声,加重了下自己的存在感。没过几秒,从里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片刻,宋伯玉出现在她面前。

    他身着玄色袍服,其上绣繁复花纹,后摆拖地,华丽雍容。头上戴冕,一莹润玉簪将其与发髻固定。额前垂七旒,正是礼服的最高规格。他来到她面前,微微垂下睫毛,深黑的眸子盯住了她。

    马小弱愣住了。

    这和当初那个一|丝|不|挂出现在她面前的宋伯玉简直判若两人,也和那个穿着邻居大叔的条纹t恤灰色西装裤的宋伯玉判若两人。此时此刻他站在她面前,即便神色恭敬,然而他身上那股强大且华贵的气质,已然将马小弱的心神深深摄住。

    安小宝戳了下她的胳膊,她回过神来,急忙移开目光。

    作为一个神使,她怎能在他面前显出慌乱来。马小弱眼皮微阖,眼珠向下看着地面,就是不看宋伯玉,淡然道,“我乃——”

    “仙使!”宋伯玉打断了她的话,深深做了个揖,“您说近日小宋国将有大灾临头,仙使的话不可谓不真,只是不知这灾祸为何?臣下冒昧求教。”

    马小弱还没说话,铅笔就先开口了,“咱们进去说,以防隔墙有耳。”

    宋伯玉愣了愣,一时没搞明白,为什么马小弱的声线一会儿是女的,一会儿又是男的。难不成她雌雄莫辨,共享男女之身?

    果然是仙使!

    宋伯玉请马小弱一干人入殿,又驱散了闲杂人等,亲自为马小弱奉茶,恭敬问道,“仙使在此地可以放心与臣下说话,不用担心隔墙有耳之事。”

    马小弱捏住铅笔,不让它抢自己的台词,然后幽幽说道,“小宋国的大灾祸,乃是与侵字有关。”

    “哦?”宋伯玉的神情越发素重,“请仙使再详细说与我听。”

    马小弱刚刚走进来的时候,就非常认真的斟酌了说辞,于是这会儿她胸有成竹开口,“敌国攻城之侵,黑土血光之侵,本地外星之侵。”

    宋伯玉只听懂了前两句,他摸着下巴,沉吟道,“仙使的意思是,最近会有敌国入侵我城?”

    “顾名思义。”马小弱点头,“是这样。”

    宋伯玉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但问仙使可有解决之策?”

    那必然有。

    不然她来这里干嘛。

    马小弱仍半眯着眼睛,眼珠子盯着地面,俨然一副非常有职业素养的神棍模样,“本神棍本神使先前已占卜过,此地必会失守,血光连天,就连君侯的性命,恐怕也不保。”

    宋伯玉眯起眼睛,“哦?”

    “所以,为君侯言,君侯可驱散全城百姓,使他们向另外处谋性命。”

    “请问仙使,另外一处是何处?”

    “我已有打算。”马小弱终于把目光移回了宋伯玉脸上,“君侯跟着我的步伐走就成。”

    宋伯玉笑了一下,眼睫微垂,“仙使有所不知,我小宋国占地虽不如其他诸侯国广大,但居于此处已数百年,百姓和乐,土地丰美,就连旧日所闻的别国大旱失收之事也不曾发生过。更别提我国国都的占地之优,与我属下兵卒之精锐。臣下想象不出,如何才能攻破我夏垣城。”

    “你想象不出,不代表别人没有办法。”

    “仙使此意是——”

    马小弱有点受不住这一来一去了,干脆开门见山,“破城,只在鬼一字上。”

    “鬼?”

    “鬼者,来无影去无踪,君侯对其无知无察,它却对君侯无所不察。”

    宋伯玉的神色凝重起来,“可请仙使再降一言,指点臣下,那鬼如今所在之处,又长何种模样?”

    这就触及马小弱的盲点了,当初宋伯玉只跟她说了有内鬼,但没说这内鬼是谁。但她能表现出来她不知道吗?演神棍就要有演神棍的底气,马小弱在睁眼说瞎说这方面自忖还是挺有造诣的。

    “本神使言尽于此,再点破,恐怕上天会降罪于我。君侯若听我言,可保全城百姓性命,并能后世无忧。”

    于是,话题转回了一开始——怎么把宋伯玉和他的人民拐到现代去。

    宋伯玉叹了口气,又问,“请问仙使,上帝为我人民所降之福地,现在何处?”

    “这个是秘密。”

    宋伯玉微微一笑,“仙使为何助我?钱财?美女?器物?还是土地?”

    马小弱愣了愣,她清清嗓子,“作为仙使,怎会为俗世之物所牵绊。我来助你,乃是因为,因为”

    “因为?”宋伯玉挑挑眉毛。

    糟糕,她帮助他,到底是因为啥?

    宋伯玉淡淡笑望着她。他招了招手,后堂传来一阵轻而急的脚步声。片刻,帘帷后头出现了一道身影,纤细修长,风姿绰约,微垂着头,款款而来。

    她手中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摆着一对玉羽觞,其中清酒荡漾,倒映出那美女的白玉似的脸颊和黑葡萄似的眸子来。

    这倒不是让马小弱惊叹之处,让她感叹的,是那个美女手腕上戴着的四个玉镯子,腰间佩的玉环玉璜以及她头发上数不尽的玉簪、玉饰。那些玉雪白洁净、望之不似凡品,与宋伯玉头上的玉簪大概是玉中的同一种品属。

    “此玉唤作雪玉,因之如雪一般纯净清新、高洁雅致,产地却只在留照国东南角有一处。因其供给稀少,所以价值连城。此女名为玉雪,年十五,冰肌玉骨、楚楚动人,与这玉极为相配。”宋伯玉笑道,“去,给仙使奉酒。”

    玉雪美女缓缓来到马小弱面前,单膝跪下,抬起托盘。马小弱有些茫然,不明白宋伯玉这番操作是想表达什么。

    “当时臣下活擒了留照国的将军狐石,留照国国君便用此玉此美女来交换。”宋伯玉朝后靠在椅背上,眸子幽深,“用价值连城的玉器与倾国倾城的美女,来交换一个打了败仗的臣子。仙使对此作何评价?”

    他的声音变得轻而渺,像是一阵风似的拂过马小弱的心头。只不过那阵风里携带着密密的沙粒,刮的人不禁心生惧意。

    他在试探她吗?他压根就没相信她?

    马小弱忘记了,即便宋伯玉相信鬼神之说,但他也是一个十岁就即位、在政治中浸润了多年的一国国君,哪有她想得那么简单,随便说两句,他就会乖乖听她的话?

    他问她作何评价,马小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时听到安小宝说道,“听上去有点不划算。”

    “确实。”宋伯玉站起身来,“狐石将军的为人我有所耳闻,此人勇猛异常,于智谋上却有所欠缺,并非国之良臣。”

    马小弱给安小宝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说话。宋伯玉明显是在试探他们,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一言不合,老虎就把你给吃掉了。马小弱才不想把性命丢在这里,如果有机会的话,她还想骗骗玉雪美女,让她给自己送两块玉,这样就算回去了,也吃喝不愁了。

    马小弱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既然并非国之良臣,留照国国君却仍是用价值连城的玉器和美女交换了,那么,那么”

    好像有点不对劲。马小弱看着玉雪,只见玉雪捧着托盘的双手微微颤抖,好像很害怕的样子。她这么顺着说对自己是有好处的,但那不是把玉雪给拉进泥潭里了吗?

    玉雪才十五岁啊!

    “先前仙使说我国中有鬼。”宋伯玉转过身来,眼底含笑,神色温柔,“看来此鬼并非本地鬼,而是外来鬼。”

    马小弱呆呆地看着他。

    “臣下常常想,若只有一鬼,不足以颠覆他国。不若再送一鬼,以揭露前鬼来取得更深信任。而取得更深信任的后鬼,君王便可放心把国事交于他手。如此一来,攻城略地便如瓮中捉鳖一般容易,也不必再发卒遣兵、耗费国财了。”

    马小弱仍然呆呆地看着他。

    “玉雪。”宋伯玉回到椅子上坐下,淡淡笑道,“将美酒奉于仙使。”

    玉雪颤抖着站起身来,放下托盘,端起美酒。马小弱由此看清了她的面容,她那美丽的脸上神情惊恐,泪流满面,却不敢出言为自己争辩。她把玉羽殇奉到马小弱面前,深深垂下头。

    马小弱不明所以,但她不想让玉雪维持这么难受的姿势,便端了过来。

    “盛在玉羽殇中的美酒,应当与美女共饮才是。”宋伯玉的目光越发的温柔了,声音里也带上了笑意。

    玉雪再也撑持不住,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嘤嘤哭泣道,“君上!民女并非内鬼!民女是无辜的!”

    宋伯玉敛起笑容,目光变得冷而残酷。

    马小弱愣了半天,终于回过神来了。她低头看向杯中酒,酒色澄澈,倒映出她的面容。她抬起头,看向宋伯玉,“酒中有毒?”

    宋伯玉冷冷地看着她。

    

    (。手机版阅读网址:

章节目录

高维铅笔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本书只为原作者荒烟断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9章 美女与美酒,高维铅笔,一本书并收藏高维铅笔最新章节 伏天记一本书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