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权革没想到陈楚侨会这么说,“怎么说呢…”

    她连忙摆摆手,“我只是开玩笑的。”吐了吐舌头,赶紧把这个话揭过去,但作为外国人是不好在韩国人面前说首尔坏话的。

    “嗯…在首尔,我觉得很赶。所有人都在跑,我有的时候想坐下,但被卷在了人群里。”

    她说得很收敛,权革却很直白,“是的,活在首尔就像在接受一场严酷的训练。”

    因为聊得很好,他们就接着去了一个酒吧。

    聊下来,陈楚侨感觉权革是一个很有自己想法的人,有很清楚的自我认识,她非常能够理解他说的“我也搞不清楚自己”,这两者并不矛盾。她说起自己也是头头是道,坏习惯小心思了如指掌,但归根结底人就是很复杂的生物,正是全面地审视了自己,才知道自己也没法捉摸得透自己啊。

    他以独特的角度解释着世界,很特别也很有趣。

    她问,“你有看过麦田的守望者吗?”

    “有啊。”

    “你喜欢吗?”

    “喜欢。”

    权革见她一笑说果然,他问,“为什么这么说啊?”

    “就感觉你会喜欢isolation这种题材。”隐居、安静、孤独似乎都可以在他身上找到影子。

    “有什么推荐吗?”

    “我很少会读这类的书,不过isolation在九十年代的北美很流行,可以试着找找。”陈楚侨问道,“你是喜欢它什么啊?”

    “是一本很真诚的书,你不觉得周围的确很多虚假的人吗?”

    “啊——懂了,人与人之间的异化这种主题在很多小说都有。”她想起一本书,“你可以看看allgoodchildren,很好的反乌托邦入门小说,不是很远的未来,相似的社会背景,很容易代入去想象。”

    “allgoodchildren?”权革掏出手机记下了书名,“我会回去看的,像是饥饿游戏那种反乌托邦吗?”

    “有点像,但不完全一样,是catherineausten写的。当然这本小说就没有麦田里的守望者的自然,能感觉到作者在营造某些情节吧,前面非常拖沓,我都有点看睡着了。”

    权革托着下巴听她讲话,头一点一点的,听到这,就笑呵呵地问真的吗,“那我需要开启快进模式了。”

    “虽然这么说,我还是看哭了,哭得很厉害。”她对此有点羞涩,“有可能只是因为我泪点太低了。”

    “眼泪又不用钱,想哭就哭呗,没有必要忍着。”

    “我也很容易哭。”他说话还是很和缓,声音好听,“因为我知道,停滞、钝化后代表着即将就是死亡啊,能够感知到别人没发现的部分,实在是太可贵了。”

    权革穿着条纹衬衫,还背了一个挎包在胸前,像是乖巧的高中生,笑起来会露出一排牙齿,还有酒窝,真是又甜又可爱。

    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她垂下眼避开他的视线。

    酒吧的灯光有些昏暗,不远处的台子上是爵士乐队的live,权革点了一杯威士忌,他轻轻地摇晃着杯子,里面的冰球跟着一下一下地碰着杯壁。

    就像她乱动的心,没有规律地撞击着胸膛。

    “不是那种饥饿游戏的激烈反叛,是无声的抗议,很舒服的写作手法,不会像大部分的反乌托邦小说那样惊悚刺激,有点青少年读物的感觉。”陈楚侨抿了一口酒,“里面也描述到主人公和周围人群的隔阂。”

    “其实人和自我的异化也很有意思,失去自我、自我认证这种也很有哲学意义。”权革转了转手上的戒指,“摆脱同质化并做自己,我青少年的时候也对叛逆、实验精神和变幻莫测的特质非常着迷。”

    “就像霍登吗?”所以他才会喜欢麦田里的守望者。

    “对,就像霍登。”

    两人一对视,陈楚侨心就不禁一颤,她低下头看桌子,“我觉得我一直都无法对这本书产生很强烈的共鸣是因为我不是一个反叛者。虽说不是完全的规则遵守者,但还是以某些准则要求自己。”

    她忽然有些迷茫起来,皱了皱眉,“自我的异化真是很模糊的界限呐,背离自己想法做事到底是不是异化呢?”

    “是出于什么违背想法呢?”

    “道德?责任?舆论?说不清,很多。抑制欲望,被推动着做出不符合原本行事作风的行为,但其实知道这么做在那个情境下是最优选择。”

    “这不就是本我自我超我吗?本我被约束着,自我在理性思考,超我控制着本我。”

    “对噢——”陈楚侨发现自己好像钻了牛角尖,被他点醒,这不就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吗?

    “不论是脑子里的想法,做出的行为,还是两者之间的矛盾,都是你啊。”权革叹口气,真诚地看着她的眼,“不要总是通过超我控制本我,有时候更多地去用自我的妥协或者推迟满足本我吧。”

    她浅笑着摇摇头,“我在努力啊,但好像不太管用。本我在驱使着我大部分行为,但是超我让这个享乐的过程并不快乐,本应该在其中做调和的自我又不够强…”

    越说越感觉不对了,陈楚侨猛地反应过来,荒谬地说,“这不就是陷入了自我毁灭的循环?然后导致异化?”

    权革被梗住,倒也不必如此悲观,他呼唤她的名字,“楚侨啊——放下所谓人类的名称,像在食物面前如饥似渴的动物一样活着吧!”

    这劝诱的语气活脱脱像个试图掰正不良女孩的老人,两人都意识到这点了,便齐齐笑了起来。

    她哭笑不得,“你是想让我的超我崩溃吗?”完全放任原始本能的话,超我的负罪感可能会把她击垮,做出来的举动因为和理想中的自己相距甚远,是这么想想都是可以预见的打击呢。

    他双手捂脸,难为情地笑了,像是羞愧自己如同教坏孩子的言语。

    走出酒吧去找车的路上,两人肩并肩地走在一起,灯光把他们的影子拉长,映在地上的两个身影几乎融在一起。

    陈楚侨是开车来的,就顺便送权革回家。

    “哥哥不会开车吗?”正在等红灯,她惊讶地转过头去,“真的吗?”

    因为总记得他是和禹智皓是亲故,就自然而然地把他想成可靠的哥哥,什么都会的那种感觉。不过比起禹智皓在她面前稳重成熟的气质,权革的确更无邪洒脱一些。

    他像是那种会只穿着袜子到处跑的人,有种难得的稚气在身上。

    “准备去考了,还不太会。”

    “你有临时驾照吗?我带你练车啊。”她含糊地说道,“那得去surrey那边,伦敦不太适合练车。”

    surrey离伦敦大概半个小时车程,要是去westsussex骑马的话她就会在surrey住下,这可以说是切尔西剑桥外她在英国为数不多比较熟悉一点的地方了。

    “没有。”

    “没事,”陈楚侨目视前方,笑嘻嘻地说,“我拿驾照也不够三年。”

    在英国,有临时驾照的人可以在持fulluk驾照3年以上的人陪伴下开车。正好,他俩都不符合,简直不要太合适一起练车。

    权革大笑,“你现在就没在遵守规则啊。”

    “我说了,或许我不会打破规则,但是肯定不是永远都守规矩的人。”

    很快就到了权革的家,下车前他转身解安全带,“最近我都在伦敦,所以去吗?”

    这时两人的距离特别近,近到陈楚侨能看清他脖子上纹身的每一丝线条,她眨眨眼,“好啊,我带你去surrey。”

    权革脸上的笑容加深,“好的。”

    两人都知道去surrey练车不过是个玩笑,但就这么说好下次见面的约定了。

    那晚不管是酒吧还是车里的气氛都很微妙,本来那种环境就容易滋生别样的心思,他们距离很近,更别论是宛如剖析内心般的谈话。

    权革给她强烈的故事感和艺术气息,在沉默的茧下是独特的意志和自由的灵魂,强韧又脆弱的冲突在他身上毫不抵触。

    面对这样的人似乎动心是无法避免的事。

    陈楚侨很难去描述这种神奇的吸引力,从吃饭开始到现在两人坐一起,躲在一片布料下安享独属他们的静谧,她都有过好几次心跳瞬间加速,几近颤抖的经历。

    她转过头去,看着那副水墨画的梅花纹身出神。

    就和他一样,温柔又特别。

    ——

    直到夜色渐深,他们才从餐厅里离开,在路边等着车,陈楚侨双手插在口袋里,低头看雨点落到地上。

    “明天我就去伦敦啦,不过还是很高兴哥哥今天来这一趟。”

    他没法开车,所以她总是会尽量抽出时间去伦敦。

    权革笑着说,“没事啊,你这段时间都很忙,我可以来看你啊。”

    他的声音似乎含着蜜,“我会想你啊,所以我就来了。”

    那晚陈楚侨也睡得很甜。

    一夜无梦,醒来后已经是近中午了,和艾玛结伴去吃了个饭才回房洗澡,在吹完头发后,还有心思画个妆。

    电话响起,她拿起一看,是意想不到的人。

    “嗨,诺亚!”

    ……

    她怎么也想不到让他满怀欣喜,都能从手机里洋溢出期待的事情是这个,沉默几秒。

    “噢——诺亚,说实话,哪怕你早说一周都会是坚定的不。”陈楚侨叹口气,手上不停地给脸刷上定妆粉,“现在我为难了。”

    “你的口音现在完美得不像话。”诺亚笑了起来,“别想这么多,找个空闲的时间飞来美国就行了,我会帮你搞定的。”

    “你帮我搞定吗?哈哈哈哈。”她轻笑出声,挑出一支口红,认真地描绘着唇型。

    “不是那个搞定。”诺亚很快意识到陈楚侨理解错了,原本想说他会安排她到达后的事宜,但立刻就开始给她谋划起来,“现在是我和里德先生联系,如果爸爸出面,想必会有更好的效果。”

    “嘿,等一下,我还不知道要不要去。”陈楚侨哭笑不得,“我记得他们有发过公开的演员招募,不用先发视频之类的吗?”

    “噢silly——你并不需要这个,你需要的就是去到制片人和导演面前,大显身手然后震惊所有人。”

    “看来你对我很有信心呐,不过答案依旧是还不清楚,我要和公司说一下才能做决定。”

    上次直接答应了克里斯女友安娜贝尔拍摄短片,因为没有通知经纪人被狠狠地批了一顿,陈楚侨也很不好意思,自己拿主意惯了,都忘了她是有公司的人。

    “当然当然,和公司谈一下,随时联系我。”

    “诺亚,非常谢谢你。”电话间陈楚侨已经化好了妆,“但是很抱歉,我现在得走了,要去伦敦。”

    “没事,你忙你的,去和朋友玩吗?”

    “嗯哼。”

    “看起来你在伦敦认识了很多朋友啊,占星课怎么样?”

    “不,只有那个一会我要见的朋友。”

    匆忙出门时她道别,“占星课没去了,真的得走了,再见。”

    “okay,bye,princesslan”

    ··番外··

    170611n陈楚侨专访片段

    q:成长过程中你在不同的城市生活过,想必这些地方对你来说都有不同的记忆,都有哪些城市呢?

    a:7岁前我都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在伦敦,接着和外祖父母去了香港,直到这时候我也一直保持着经常定期去巴黎和日内瓦的频率,这样几年,就彻底在日内瓦定居了,有好多长假期都在迈阿密度过,当然因为演戏,我也在首尔生活了很长时间。

    q:真的是很多的城市呢,那有最喜欢的城市吗?我很好奇,你在很多地方都生活过很久,自然会有所比较,哪个更好哪个稍微不太适合你,能排出来前三吗?还有为什么喜欢它们呢?

    a:[笑]是的,我经常到处流浪。说实话其实很难客观地去判断一个城市,因为情感总是占据上风,我就根据我的个人情绪去排了。除了日内瓦,这里有我从小的朋友和父母,放进来的话会就更加失衡了。第一,毋庸置疑,巴黎。巴黎就是巴黎,不需要任何理由。如果我以后选一个城市定居的话,我想巴黎也会排在首位。第二首尔吧,作为外国人生活在韩国会遇到很多文化的壁垒,这方面来说其实是会造成不便的,但是我在韩国遇到了太多太多的好朋友、长辈了,当然,这是我演戏生涯开始的地方。嗯,对我来说,首尔是很重要、很特别的地方。第三…其它的都差不多,没什么很大的喜恶,一定要选一个的话,或许是洛杉矶吧。在那里有很好很好的人,美好的回忆,天气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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