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死!我!辣!”

    马小弱使劲扭动,然而绳索捆缚的十分结实,除了手腕和脚腕上被擦破了皮之外,她的挣扎并没得来任何实质性的收获。她忍不住仰天作猿啸,结果被蓝照眼疾手快的往嘴里塞了一个布团。

    “嗯嗯呃呃啊!”她咕哝出一串,意思是你个小东西。

    但蓝照没给她继续骂下去的机会——他转身出去了。

    整个寝殿里只剩下了马小弱一个人。

    她把身体缩起来,蜷在宽大床铺的最里侧,呜咽了一阵,但并没有落下任何眼泪——连上天也不给她变得脆弱的机会。愤恼了一阵子,她忽然嗅到一阵香,觉得这香味有点鼻熟。回想了好一阵,她恍然,这是宋伯玉身上的熏香!

    这里是他的寝殿!

    马小弱不明白为什么他不把她关进大牢里,难道是怕她策反牢里的那些罪犯吗?

    哦对,他给她定性为她是最深藏不露、也是最愚蠢的内鬼,居然试图编造离谱的故事诱引他放弃对留照国的攻守。马小弱用鼻孔叹了口气,他还是他,还是那个最会联想的人。

    问题是现在该怎么办?马小弱有心唤醒铅笔,可是宋伯玉这个家伙,在把她关在这里之前,派婢女把她扒了个一干二净,她身上的手机、铅笔以及其余事物,现在都被宋伯玉搜罗走了,用来查找她作为内鬼的证据。

    她的那身“奇装异服”也被扒走了。现在穿着的是婢女的衣裳,一件青色深衣。

    他现在和他那些臣子议事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马小弱寻思着,要怎么表露出脆弱的一面,获取奴婢的信任,然后让这个人去传信给安小宝,把自己眼下的状况告诉他。不过自己这一晚都没什么音信,安小安应该已经察觉到不对了吧?他这个人似乎不笨。

    但马小弱跟他认识不久,也无法确定这人是否真的会帮她。想到这里,马小弱再次忍不住用鼻孔叹了口气。

    不过细细想想,昨晚那番话确实有点离谱,换成自己,大概率也是会喷笑出声的,更别提宋伯玉了。他现在最忧虑的事就是留照国的入侵,她还在他的心头上撒盐,说他的城池必会攻破,他也一定会死。

    不论换成谁,听了这话都会被气到吧。

    马小弱透过窗格,望着外面朦胧的日光。今天是循环的第二天上午,她只剩下一天半的时间了。

    宋伯玉头戴七旒冕,发髻上的玉簪换成了另一支。他坐于高案后面的席上,正听司寇汇报火烧宫城之案调查的进展。

    “臣尚未查得明显线索,不过,不过——”司寇抬头迅速瞥了一眼宋伯玉,又很快垂下头去,神情很是惶恐。

    “不过什么?”宋伯玉皱起眉头。

    “不过——”司寇颤抖着声音道,“臣属下一吏于文英殿内一负责洒扫的小婢手中,获得一物。”

    “何物?”

    司寇从宽袖里拿出一样物品,立在宋伯玉旁边的镬易立时上前,接过他手中之物。刹那间镬易脸上的神色变了变,但很快恢复了平常。这一切都被宋伯玉收在眼底,连镬易都震惊了片刻,说明那物不普通。

    镬易躬身呈上,嘴唇颤抖着,但并没说出什么。

    木质托盘里躺着一个表面嶙峋的铁疙瘩。看到这铁疙瘩的瞬间,宋伯玉立刻想起了史弹。他手中常常攥着两枚铁疙瘩,转来转去,每次和他议事的时候,宋伯玉都被他手里铁疙瘩互相摩擦发出的噪音烦恼不已。但不论说过多少遍让他出门不要带这两个东西,史弹总是不听,满脸傻笑着说,“臣就这一个爱好,君上就从了吧!”

    宋伯玉淡淡道,“宫城火起之后,史将军曾赶去救火驱敌。他的随身之物落在宫城内,也是正常之事。”

    宋伯玉让镬易收下那物,等什么时候唤史弹进宫,再转交给他。

    司寇却没退下,仍犹豫不决。

    “还有何事?”

    “臣,臣”

    “尔若是再臣臣臣,干脆卷铺盖回老家算了。”宋伯玉耐心不再。

    司寇急忙跪下,深深顿首,“臣昨晚细查赵相谋逆之事,发现那众袭击君上的蒙面人身上都佩有史将军府内通行腰牌!不知道此事是否与史将军有关”

    “这件事寡人知道。”宋伯玉淡淡道,“还查出来别的什么吗?”

    史弹若是在朝堂上,必定要被司寇这番明目张胆扣锅的话给气死了。

    很可惜,这个高壮汉子除了打架再无别的爱好,而他的智谋也都献给了领兵打仗,于别的人情世故之上简直就是一张白纸,令宋伯玉心疼。

    “臣提起这事,并非故意怀疑史将军。”

    啊那不然呢?

    “若仅仅只有那些蒙面人便罢了。”司寇接着说道,“不知君上是否记得常跟随在史将军身边名为史大史二的家臣?”

    “嗯。”

    “昨夜君上神思敏捷,发觉了城内异常之处,才派出身边侍卫将其清除。今早臣带人去打扫现场之时,发现那些已被击杀的留照国兵卒之中,藏有一具尸体。”司寇抬头快速扫了一眼宋伯玉,行为动作恰到好处,“正是史将军身边的家臣史二的尸体!”

    宋伯玉没说话。

    司寇等了好一会儿,见宋伯玉沉默着,便又说道,“臣还于史二身上搜出一封短书,请君上观阅。”

    镬易将那短书捧了上来。

    是一块麻布,宋伯玉接过来看,只见上面写着:危,急告留照,发起动变,解救夫人与公子,通知史将。

    宋伯玉看了那麻布良久,才抬起头来,将其扔到案上,问,“司寇以为如何?”

    “臣不敢妄言!”司寇急忙说道,“只是发现了这些征兆,上交君上,以便君上作出抉择。”

    宋伯玉手指轻敲着案面,“字迹乃是赵须的风骨。”

    司寇深深埋下头去。

    殿内其他臣子都跪了下来,深深顿首。这些人里的大部分从前都是赵相的门下舍人,获得官职之后,自然于赵相鞍前马后、忠心不已。察觉了赵相叛变的阴谋,宋伯玉有心将这些官员也大换血一遍,无奈人才短缺,有些官职又实在是厉害要紧之位,贸然扫除,定会引起震动。

    如今赵相已逃出,这些人心内惶惶,怕亲族也被牵连,就先把自己给摘清楚,将锅扣在别人头上,来保得自身安危。而他们扣锅的这个人,乃是宋伯玉心中最为中意的大将,正是因为有了史弹的支持,他才得以对抗赵相以及襄卫夫人的势力。

    若是将史弹拉下马,那么宋伯玉就失去了一大支撑。失去了支撑的宋伯玉,自然不会轻易将官员中那些赵相的走狗清除。他们便能如鼠一般潜伏在殿堂里,获取情报,有朝一日作为响应赵相的内应,再拱手献出夏垣城。

    宋伯玉忽然感到有些疲惫。

    他抬起右手,轻轻揉搓着太阳穴。镬易察觉,微微弯腰,低声询问,“君上是否感到累了?要不先去休息片刻?”

    “无妨。”宋伯玉挥了挥手,睁开眼睛,“尔等以为如何?”

    殿中忽然响起一道清亮声音,正是周佥。此人并未下跪,大咧咧站在众臣之间,鹤立鸡群一般,“君上!臣以为如赵须这等心机深沉之人,若是想要谋变,必定计划周密、滴水不漏。然而昨夜袭击君上的蒙面人身上皆佩有史将军府中腰牌,又于留照兵卒中搜出史二尸体,史二尸体上居然还带有赵须自己的短书,此事曝光的太过顺利,显得有些蹊跷。臣以为赵须并非虎头蛇尾之人,此事还有待细查!”

    殿中响起了几道稀稀拉拉附和的声音。

    司寇扭头狠瞪了一眼周佥。后者傲然一笑,根本不屑与他对视。

    “且待搜抄完毕吧。”宋伯玉说,站起身来。安排抄赵相家的任务才进行到一半。如果搜检出什么东西,再去定他的罪也不迟。

    “君上!”副相见宋伯玉要走,急忙再次顿首,“赵相如今谋叛事发,为防国中还有如赵相一般狼子野心之人,应当将那些具有嫌疑之犯下狱看管!”

    “君上”殿中顿时群起附和之声。

    宋伯玉停下脚步,斜睨着这群人,“赵须叛变为实,尔等还口口声声称呼他为赵相。”

    附和的声音霎时停了。殿中空气顿时冷了下来。

    周佥冷笑一声,铿然道,“依臣看,若按副相所言,这里倒是有一半多人要被下狱看管了。”

    副相扭头狠瞪周佥,周佥冲他吐了个舌头,气得副相直翻白眼。

    “史将军手握兵权,并非常人可比!若是他附应赵相,发动兵变,那我小宋国只有束手被擒的份了!”副相接着说道。他对着跪着的众人使了个眼色,大家急忙又开始附和起来,程度堪近于道德绑架。

    宋伯玉被这一波又一波的道德绑架弄得头疼,他看向周佥,周佥会意,又加大了嗓门,“史将军的为人,即便妇孺,也尽人皆知。若非史将军,溪平县早已失守,纪国早已攻进我城门,小宋国也早已化为飞灰!史将军若是有心叛变,又何必等到今日?”

    “若是今日才生反心,那也未可知。”副相咄咄相向。

    周佥被他逗笑了,“若如副相所言,今日所在殿中之人,都有可能是反叛之人了?”

    “我并非此意。”

    “俗话说得好,流言易起,难破难消。将墨泼上白布容易,要洗干净却是难上加难。君上,臣以为看一件事要看到它的本质,并不能流于表面。”

    “流于表面?”副相站了起来,眯眼看他,“周御史这话是在说,本副相是见识短浅之人,只靠口舌之力来给史将军定罪吗?”

    “副相此话过于谦虚了。”周佥笑了笑,“副相不仅是靠一人的口舌之力,乃是靠几十个人的口舌之力。小臣不曾想,原来朝堂之上,副相竟能以一人之力聚集起几十人之力,就连咱们的君上,也无法做到呢。”

    “你你你!”副相气的脸膛发紫,“你切勿血口喷人!”他转身跪下,“君上,臣并非是靠口舌之力,如今证据呈堂,有目共睹,流言之辞乃是欲加之罪啊!”

    于是其他人又开始附和起来。

    宋伯玉沉声说道,“周佥所言,实属有理。史将军并非常人,若贸然将他下狱,岂不寒了数数忠臣之心?周佥,你协同司寇调查此事,务必细致,不要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是!”周佥急忙躬身应道。

    “君上!”副相又喊了一声,“既然如此,那臣斗胆请求,君上收回史将军手中兵权,同时派出侍卫看守史将军府邸,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既能防止再次发生叛变之事,也不必将史将军下狱,寒数数忠臣之心!”

    宋伯玉明白,这是副相退了一步。若是自己再不答应他的话,恐怕这个副相,也会和赵须一样找个理由端自己的根据地了。于是宋伯玉道,“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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