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见过有这样的人。

    为了一件本来就不是自己的错的事,甘愿再搭上一根手指。

    月星河看了看那截灰黑色的木头,眉头染上一层异色,抬眼间却又换了一副神色道:“忘忧姑娘也真、是心急……”

    他将那截木头拿在手里飞快地转了个个儿,又道:“我只是说黄、泉木可以,又没说非、非它不行……”

    忘忧惊异道:“什么意思?”

    就见月星河不慌不忙将手往墟鼎中一探,拿出了一个五颜六色的手串递到忘忧面前,道:“这是我用、东樵楠木和北岭水晶炼、化的一串手链,二者皆为、此世间极具灵性之物,寻常人戴着、聪耳目健体魄、延年益寿。修仙者戴着荡涤心灵、弥补错失,增加修为。若用来帮孟怀玉恢复修为,其效用,比黄泉木,有、过之而无不及。”

    又将那一截木头也挨着手串放到了自己的掌中,道:“忘忧姑娘,你还是将它收起来吧。即便你愿意相赠,孟怀玉恐怕也是不敢戴着这样的一个东西出来走动的。

    忘忧心道:有如此好的东西又不先拿出来,害我白白现眼。

    心念一转又想到,可能是人家的这个物件贵重,原本是并不打算拿出来的,可看到自己都要掰手指了,一时不忍,这才忍痛割爱。

    想到这里,她便又觉得其实月星河这人还挺仗义的。

    抬头看看西边遥夜的厢房方向,忽然起身跑了出去。

    不大会功夫,她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不过这次手里多了一对通透润泽闪着五彩颜色的水晶杯。

    “这是遥夜从前猎到的两只大妖所化,世间仅此一对。上次我欲送判官,抵他几十万卷宗被毁之失,他可能是觉得受之有愧,又给送了回来。用这个来偿还月公子赠串之情,想来也不会让你吃很大的亏。”忘忧将水晶杯向前一递道,“还望月公子不要嫌弃。”

    月星河闻言笑眯了眼,接过水晶杯拿在手里打量一圈,道:“东西倒确是好东西,不过要抵几十万卷宗,还要让对方觉得受之有愧?”他笑着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忘忧岂会不知?

    不过既然是换东西,自然是要将自己的东西说的无比贵重,好让对方觉得自己占了便宜,才好心安理得的。不然像忘忧这般拿着一个不算很值钱的,还是从别人那顺来的东西,去换人家辛辛苦苦炼化许久才得的一件灵器,说心安理得,那可就有点不要脸了。

    月星河似看透了她的想法,颇善解人意地笑了笑道:“忘忧姑娘不必挂怀,这东西就是炼化起来、比较麻烦,倒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你大可不、不必想着再用什么东西来抵。不过,若你非要赠我一件的话……”

    他将忘忧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一番后,站起身来,探手抚了抚忘忧脑后的发髻,一条红色的发带便像变戏法似的转移到了他的手中。

    “就送我、这个吧。”他道。纤长的手指轻轻缠绕着那根发带,再一眨眼,那发带突然狂乱飞舞着绕到了他右手的手腕上,尾端还自动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忘忧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听那人又道:“还有,忘忧,以后可不可以直接唤我星河?我看你与其他人都是互相直呼姓名的,为何与我这般生分?”

    忘忧的大脑还有点没衔接上,木木地点点头道:“唔……哦。”

    月星河这下完全满意了,笑着摸了摸忘忧的头,转身准备离去。

    可一打开房门,却见对面厢房的门前站着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面色铁青。

    月星河微微地愣了愣,旋即便又恢复了他一贯有点邪气的笑面。

    转头对身后的人道:“忘忧,我先走了哦,有空再来找你玩。”

    忘忧看了看对面房檐阴影下站着的人,心想定是自己不经过他同意便拿走他的水晶杯,惹得这只老狗不高兴了,看那张耷拉了二尺长的脸。嘁,堂堂幽冥界鬼帝,忒小气!

    转头对月星河道:“哦,好。后会有期。”

    后者挑了挑眉,似乎对她的临别语并不满意。

    忘忧呆了呆,忽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哦,星河。后会有期,星河。”

    月星河又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回头看着那个人从阴影中走出来,凝视着自己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

    “鬼帝大人,别来无恙。”他抱拳向遥夜见了个礼道,“您来得不巧,月某正要离去,咱们下次再聊。”

    腕上红色发带的尾端随着晚风微微摇曳。

    遥夜的脸色瞬间又黑了几个度。

    再看月星河,放佛一个胜利者般勾唇一笑,瞬间展开身形消失不见。

    忘忧转身回屋里拿出水晶杯往遥夜手中一塞道:“喏,这是你的水晶杯,还给你。”

    “你为何要赠他发带?”遥夜在眼看那人的一只足就要踏进屋门的前夕终于忍不住问道。

    忘忧顿足回眸,满眼疑惑。

    “我要赠与别人什么东西,与你何干?你的水晶杯我也已经还给你了,我并不欠你什么,你何苦这般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你若不喜我不问自取,我以后不再做便是。”

    自己想说的话说完,也不管遥夜是个什么反应,转身便又要进屋。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重新回过头来道:“我这副身子是你做出来的不错,可我也在尽心尽力地帮你做你想做的事。若你觉得这样还不够,连我做什么事情都要干涉,那我,不如将这身子也一并还给你!”

    言罢转身,“嘭”一声将房门用力关上。

    遥夜被连珠炮似得一通轰炸,脑袋有点发蒙,他甚至想不起来事情是怎么发生的,自己想问的事情没有得到回答,为何却反而莫名其妙的得了一顿数落。

    也不知过了多久,四周的空气安静得连树上掉下一片落叶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时,忽听身后有人小心翼翼唤道:“帝父……”

    遥夜缓缓回身。

    遥暮归行了礼道:“帝父,您还没休息啊?”

    “这么晚了,你怎么也没睡。”遥夜道。

    遥暮归道:“我听到这边有动静,所以出来看看。忘忧姑娘……她怎么了?”

    遥夜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双目圆睁难以置信得看着遥暮归道:“你……方才说什么?”

    “我刚才,听到忘忧姑娘很生气的大声说话,你们吵架了吗?”

    “忘忧……姑娘?!”遥夜道。

    “哦……”遥暮归惊觉他是在惊异自己管那个人叫“忘忧姑娘”这件事,笑道,“忘忧姑娘不遗余力地帮我们寻找娘亲的魂魄,是我们家的恩人。以前是我太不懂事,总是看她不顺眼,还对她出言不逊……我以后不会了。”

    这好像是遥暮归第一次这样心平气和且主动地与自己说这么多话。

    不过,孩砸,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不许叫‘忘忧姑娘’。”遥夜生硬道。

    遥暮归大感不解:“为何?”

    “没有为何,不许就是不许。这个名字不是你应该叫的。”

    遥暮归:“……”

    心道是我鲁莽了。原以为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我们父子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终究是我一厢情愿了。你仍旧是那个一意孤行,我行我素的鬼帝大人。仍旧是那个将刚满三岁连走路都不怎么稳当的儿子送走的鬼帝大人,仍旧是那个一年只许自己见娘亲一面且每次都不许超过一炷香时间的鬼帝大人。

    遥暮归行了个礼,转身,也不知是生气还是伤心,面色十分复杂。

    周围的空气又恢复了一片寂静。枝头树叶纷纷落下,发出“沙沙沙”的声响。遥夜忽然觉得心好累。

    次日清晨,当遥夜顶着两只浓重的黑眼圈从房间里出来时,正好撞到忘忧手捧一个红色的木头盒子要往前头的院子里去,便唤道:“忘忧,你要去哪?”

    忘忧只道他是又要来干涉自己,便也不打算理他,仍旧捧着木盒向前走去。

    就听那人又急唤几声,见她仍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便紧跑几步上前拉住了她的胳膊。

    “忘忧,你别生气了……”他可怜兮兮道,“我没有想要干涉你,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不喜欢她送自己的发带给别的男人么?

    这不还是在干涉她?

    遥夜突然觉得自己此前的数十年时间仿佛都白活了,到了此时这番境地他竟完全不知该如何措辞。

    思来想去,索性将自己的想法直接说了出来道:“你都从来不曾送过我什么东西……”

    忘忧一愣。倒没想到他竟是因为这个在闹别扭。

    看着那人耷拉着眉眼,一脸委屈的样子,莫名又有点心软,语气也和缓了一些,道:“发带,不是我送给他的……”

    于是她便又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临了又道:“我只是觉得,遥夜你的东西便与我的是一样的,我拿你的东西去还别人的人情,也不会觉得有所亏欠,自然也不会想着再用我的什么东西去弥补你。可是月星河不一样啊,我拿了他的手串,便要用我的东西去赔给他。可是我又没有什么值钱的,便想给他你的水晶杯,谁知他又不愿收,偏要我的发带,我甚至都没来得及拒绝……

    她摸了摸自己因为只剩一根发带不得不改换了的发髻,突然觉得自己也是委屈的不行。

    遥夜听她说完,皱着眉头拉起她的手,将那根被她掰下来又装回去的小手指轻轻地揉了揉道:“是我错了。

    以后你想要什么,尽管来拿。命都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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