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月星河时,忘忧便觉这人身上贵气难挡,优雅又神秘。在听说他的身世之后也曾感叹造化弄人,不过看他当日穿着行事,想是已经谋到了一个不错的前程,心中也稍感安慰。

    却万万没想到,他竟成了妖界拥有至高无上权利的统治者,妖帝。

    忘忧一时有点接受无能。

    “忘忧,怎、么了吗?我是妖帝,你、不喜欢?”

    忘忧忙摆手道:“那倒没有。”

    就是有点没想到。

    可是又觉得自己这样想未免太有失偏颇——难道他就不能做妖帝吗?

    忘忧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道:“不过,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月星河愣了一下,旋即笑道:“有事路过。”

    忘忧皱了皱眉,深感疑惑。

    怎么会这么巧。

    “忘忧?”月星河见她又有些出神,忙出声提醒道。

    “哦哦……”忘忧应道,“何事?”

    月星河本意只是要提醒她一下,不想她又反过来问自己何事,想想便索性将自己想问的话问了出来:“忘忧,你是已经决定不、跟我走了吗?去那个山明水秀,鸟语花香的地方?”

    忘忧短暂的沉默了片刻,道:“待我帮遥夜将他要做的事做完,届时,我跟他一起去找你玩。”

    她又顿了顿,十分想当然地认为,若他们真的将无忧救回,作为她的小叔叔的月星河势必也会十分欢喜。不是说无忧以前可是十分喜欢她的这位小叔叔的吗?于是又道:“到时候,你肯定也会感谢我此时的决定的。”

    月星河的面色突然变得阴暗。

    你和遥夜一起?我感谢你?

    呵呵。

    “你、知道遥夜要你做的是什么事吗?”他道。

    忘忧点头:“嗯,知道啊。”

    “那你还愿意帮、他?!”

    忘忧被他突然拔高的语调吓了一跳,迟疑着道:“是、啊……”

    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问这个问题。帮他又怎么了吗?他只是觉得无忧是因他而死,所以觉得愧对于她。那她帮他把无忧给救回来,他们之间不是便没有什么纠葛了吗?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月星河十分颓丧地叹了口气。心想:忘忧天真单纯,心智未开,看她如今的表现,根本都不像是对遥夜有什么其他的心思,她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帮他,作为朋友也好,作为下属或者其他的什么也好。

    那么,他就不是全无机会的。

    “月公子,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忘忧道。说着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去,并道:“月公子,后会有期。”

    月星河忽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好。”

    然后便见这人竟不疾不徐地跟着忘忧向时雨门方向走来。

    没走几步,忘忧亦有所觉察,停下脚步,回头疑惑地望着月星河。

    后者依旧溜溜哒哒走上前来,笑嘻嘻道:“怎么了?忘忧。”

    忘忧:“……”

    “哦……”月星河作恍然大悟样道,“顺路顺路,哈哈,方才不是说了,我是、有事路过。”

    从确定他就是那个将自己从食灵畜口中救下来的人开始,或者说,从第一次在山崖边见到他时开始,忘忧便觉得这个人非同寻常。

    比她以往见过的任何一个眼睛里有故事的人都要非同寻常。

    但可能是一起掉落悬崖的遭遇产生的同病相怜的感觉,以及她必须要靠他的帮助才能离开崖底的依赖感,加上那次偶然的推心置腹,让她短暂的忘记了他们相遇时他离奇的状态,他身上发生的那些事情,和他这个人浑身透着的古怪。

    如今再回想一番,那些疑虑便又重新浮现出来。

    忘忧迟疑片刻,道:“哦。”回身继续往前走。

    月星河笑笑,亦不远不近地跟上。

    二人一路上也没多话,待走到时雨门挂着红绣球的巍峨门庭前时,忘忧本以为他会就此离去与自己分道扬镳,不料那人忽而拍掌笑道:“哎呀!好巧呀!忘忧,原来你也是要到这里来的吗?”

    忘忧:“……”

    遥夜从她出门时便已经等在了门口。远远地瞧见忘忧回来,一步之遥还跟着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起先还以为是什么心怀不轨之人,但见忘忧不疾不徐的,似乎偶尔还会回头与那人搭一两句话,便也不敢贸然上前打搅。

    待到二人走近,他看清了那人的样貌,一张脸瞬时便黑成了碳。

    “大人,忘忧身后跟着的,是什么人啊?”

    偏偏还有一个不识相的憨憨,不知何时也跟着一起等在了门口。

    遥夜莫名觉得自己像个逮着了未嫁的女儿与人私会的老父亲。

    忘忧指了指时雨门,对月星河道:“你也是到这里来的?”

    后者猛点头,加憨笑。

    忘忧疑惑更深——怎么这么多巧事都赶到了他一个人身上?

    几人正各怀心事尴尴尬尬地面面相觑,忽听不远处有一群人声渐渐走进。

    “闭嘴!给你的便拿着,不该给你的求也没用!”一个严厉的女声。却是刻意压低了声音,语气虽怒,声调却并不高。

    众人齐齐凝眸往声音来处望去,就见谭莲带着一行七八个男子步履匆匆往忘忧等人所立之处赶来。

    那几名男子似在向谭莲恳求着什么,冷不防看到门口站着的众人,俱是一惊。待目光扫视一圈,看到了站在最前头的遥夜和忘忧二人,又是一阵惊呼。

    “师兄?!小师妹?!”

    得,又是一群遥夜的师弟师妹们。

    忘忧已经司空见惯,面无表情地听着谭莲给这群人解释清楚遥夜是天神,拜入绝情峰是来历劫的吧啦吧啦,又特意强调了自己是忘忧,不是无忧,让众人不要认错浪费感情。

    这些都无甚奇怪。奇怪的是,谭莲和他带过来的那些人,对月星河的态度。

    起先众人在看到笑眯眯的月星河时,都明显地怔了怔,还是谭莲率先上前见礼道:“帝尊,怎会在此?”

    众人这才大梦初醒一般跟着抱拳道:“帝尊。”

    月星河倒也客气,笑着道:“各位道长客气了。”

    众人诚惶诚恐道:“哪里哪里……”

    忘忧已经走到了遥夜身侧,压低声音附到那人耳边道:“他们看起来关系很好的样子……”

    遥夜道:“十几年前那场大战过后,妖界帮凡尘界平息了一场亘古未有的瘟疫,使数以万万计的人免于毙命。二界至此约定不再互相残杀,关系也渐渐好起来。”

    “共修同荣”嘛。这件事忘忧倒是从憨憨处也曾听说过。只是没想到,二界竟相处得如此融洽,数万年来的恩怨说消就消了。

    作为十大仙门之首天水门掌门的谭莲,对月星河亦是恭敬有加,难怪会有那么多的妖修,成形的没成形的都敢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凡尘界的地盘上。

    月星河道:“孟掌门嫁女,妖界焉有不来道贺之理?”

    他说的很大声,像是怕谁听不到一样。

    一直在里边忙着接待宾客的孟罗也闻讯赶来,双手抱拳与月星河见礼道:“不知帝尊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月星河回道:“孟掌门客气。”

    孟罗又与其他人一一打过招呼,将众人请进大堂。

    堂中宾客已经将要坐满,孟罗带着众人径直走到正东空着的主宾席前。

    月星河被谭莲等十大仙门的掌门簇拥着,却在将要落座时停了下来。

    孟罗没等月星河落座,已经马不停蹄地返身回来招呼遥夜等人。两尊大神,哪尊都惹不起真的是。

    “忘忧,你要不要坐、到这里来?”忽听月星河朗声道。

    遥夜帮忘忧拉着椅子的手一僵。

    因为在座的都是修仙之人,孟罗为宾客们准备的酒菜大多为仙草,灵芝,琼浆等物,精致却稍显素淡。

    但主宾席因有突然到访的贵客月星河,孟罗已命人马不停蹄将所有菜品换成了肉类,鱼类等妖族之人喜食之物。

    糖醋龙门鲤,宫保鹤丁,爆炒虎肚,一盘接一盘的山珍海味被陆续端上桌。

    还有,红烧兔头?!

    丝丝缕缕的热气升腾而起袅袅而去,鲜亮的兔头上撒着星星点点的白芝麻,粘稠浓郁的红色油汁在瓷白色的盘子里缓缓弥散开来,忘忧默默吞了吞口水,回头看向了身侧的遥夜。

    后者已经从她渴望的眼神里读懂了她的意思,但是却是无论如何不愿意她那样做的。正在踟蹰该怎么找个说辞拒绝,就见那人已经认为是自己默允了,乐颠颠儿地走过去坐到了月星河为她拉开的椅子上。

    天地可鉴,日月可表,这世上恐怕不会有任何一个男人会默允自己的人跑到别的男人那里去坐!

    遥夜简直无语又尴尬到了极致。握着椅背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却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孟罗看得那个着急。

    恰好遥暮归掺着子衿从房间出来,与遥夜见过礼之后,几人这才一起落座。

    二人不知刚才发生的事,只看到忘忧与一群除谭莲之外全都未曾谋面的人坐在一起,不免惊奇。

    尤其是子衿,在前几日救怀玉时与那个采花贼的打斗中因为替遥暮归挡下一击而受了伤,脸色本来就不好,此时看到这副情形,脸上更是红一阵白一阵的好不奇怪。

    憨憨不断地向二人使着眼色暗示,二人看到面色铁青的遥夜自然也明白过来,于是不再多言只顾闷头吃饭。

    遥夜亦闷声不吭的,只一杯接一杯地往肚子里灌着酒。

    蓦地,他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心念急转,面色也缓和下来,甚至渐渐变得有点悲伤。

    这些,都是自己活该受着的。

    一仰脖子,又一杯苦酒下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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